客江

·原著向 重生的金光瑶、转世的苏涉、空巢八年涣

·假如金光瑶可以作为孟瑶活、假如他不想再见蓝曦臣

·上一章请戳：第一章

       蓝曦臣斋戒五日，冷泉沐了浴，午间散散落了雨。浮生半日凉，往往如是。

       未篦发，他向着半敞的窗牖瞧去，任风拂过一肩飘扬青丝。弥望是秀木撑空，凝云藏岫，紫烟深处数峰横。蓝曦臣敛了目，对镜整鬟。

       室里栴檀正烧，蓝曦臣系上抹额，静坐。

       他一直等到日薄崦嵫。

       其间想到多日不去探望蓝珣，而今夜又是断无时机陪那孩子的，他不免思念之余又添愧怍。

       此间时令，值物候腐草为萤，土润溽暑，大雨时行。传说释迦弟子目犍莲为救其地狱受苦之母而求佛超度，故姑苏城庙宇僧众大举佛事。

       今晚他是下山放荷灯。

       荷灯或说河灯，相传能引鬼魂进入极乐，使其及早转世托身。他是为一位故人放的，一放就是八年砉如寒隼。

       世人当真糊涂颟顸，确信腐草化萤或极乐魂归？倒也未必。应许是希冀，望生命不逝，望其以另一方式永呈。

       蓝曦臣下山路上想了很多。入夜最后一刻钟，千林琼玖，一空鸾鹤，他掸一掸袖，一步一步向山下走，向城中走，向他心头故人走。

       天光蔽于掩亚深门。

       老妪把那山楂串递与苏涉。金光瑶给钱时向她一笑，转头对孩子道：“悯善，谢过夫人没有。”

       苏涉在他的授意下向那老妪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她笑起来，皱纹如縠，“好孩子，且起来罢。这便礼重了，快去和你家先生好好逛逛才是。”

       碧落云高，露华夜长。台榭上悬银蟾，姑苏儿女游者如龙。

       金光瑶不愿拘着苏涉，因让他一个人去玩儿，约好了半个时辰后放荷灯处相见。他对苏涉很放心，他这个岁数兼了这样性情，拐子拐他的把握比拐蓝曦臣的都低。

       “游衍当尽兴，却莫忘归。”金光瑶嘱苏涉。

       孩子们手里拿着八宝莲子粥、鲜菱角、鲜核桃仁，荔枝同桂圆还湃在缸中，要等玩儿了一圈儿再去摊子上取。他们嘻嘻闹闹着穿街过巷，不亦乐乎。

       金光瑶寻了一处阒寂，他自献酬几杯，喝了个醺醺然两腮酡红，又给苏涉留了碗酸梅汤。

       这样的日子他过得犹是自在。曩昔做了个仙督，人家一声声称他“敛芳尊”、“金仙督”，然诚怀敬者又有几？不过口中赞着他，而心里骂的什么污言秽语，终究不可知。

       这样就很好。面容还是他母亲给的面容；朱砂没了，心里也能干净；袍子换了，缥青一身何者不羡冰姿；金丹失修为散，做了个七情六欲生老病死的凡人，乐何如也。

       金光瑶打了个哈欠，去吹一阵风醒酒。

       他自觉身轻，好像要被那瓢晚风吹散似的，身上裹一袭冷意。醉眼望远，河上金波银汉，潋滟无际，分明夜色如晴昼。

       蓝曦臣取了自己做的荷灯，上半部为彩纸叠成的重瓣莲花，下部掏空西瓜瓤内使它成了个载体，中竖一只白蜡燃烛。

       他的荷灯同别人的不同。他在里边夹了张小笺，上头写着字：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第八年了，又含又敛又深藏，如今蓝曦臣也无可顾及了。他的心意，坦白得能表以情诗于竹木简。

       只是永不会被那人看见了。

       蓝曦臣以为这么多年，他已经不会在放荷灯时再凄伤什么、怅惘什么，然而情丝毕竟是情丝，毕竟不知所起，毕竟那令他眼眶泛红的孽缘，牵牵绊绊。

       他把荷灯放入河中，其时烛影摇曳，随波荡漾，上下光影相衬，如繁星朗月同映。蓝曦臣看着灯漂远，看着，就只是看着。久久地。

       芰荷浦溆，杨柳汀洲，纷纷人声哄哄蓝曦臣周身。

       “孟先生！我在这儿！”苏涉很高兴，他今晚玩儿尽了兴。

       金光瑶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不早了，快些家去罢。”

       苏涉仰面问道：“不放荷灯吗？”

       “我母亲不信这个，家乡亦无此旧俗。水国处处人多情，舍不得又放不下，我不同他们。”金光瑶说。

       前尘往事，云散烟消，且与风吹去。

       “走了，悯善。”

       蓝曦臣猛抬头，他上一次听见这两个字，还是在八年前的观音庙。

       “苏悯善不过因为当年我记住了他的名字就能如此报我。而你，泽芜君，蓝宗主，照样和聂明玦一样容不下我，连一条生路都不肯给我！”

       他又惊又喜又疑惑又心酸，未寻见人，魂却已经失了一半。

Free Talk：

没水平乱写。

随便看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