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抱屈原是我

【蓝曦臣x金光瑶】自私的巨人与花之秘语(上)

“这位是?”薛洋问。

“你好,我是阿瑶的——”蓝曦臣显出亲善的良好教养来,“男朋友。”

“前男友。”金光瑶淡淡补充道。


——本文即心碎男孩蓝曦臣改变以上惨剧、攻略他瑶的故事。


·“他把自己埋在花园里,花开了,就是他的春天。”

金光瑶日记之一

       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意识到自己的与众不同。

       我听得见每一滴雨水圆润的身体跌坠在石阶和屋檐刹那爆裂的粉身碎骨声;夏季的蝉贴在漆黑的树干上,像中年人肚皮起伏时的喘息混杂进每一曲燥热的高歌里。我是一只身被碧绿、匍匐在柔韧草叶上的昆虫,赖以生存的是全是敏感如绷弦的神经;我用一切感官连接这个异常清晰的世界,清晰到它的每一根红褐色绒毛尽收我眼底。

       我睁开眼睛,头顶的太阳如巨大的瞳孔,一动不动与我对视。在这棵树下,我知道打从我出生,它就开始盯着我寸目不移。

       那是如此遥远的记忆。就像从一滴水珠,可窥见其在地球水循环亿万年的旅程。它的折射光曾去往那些耀武扬威的两栖类霸王,而今草间露珠清晰倒映人类年轻的面容。

       这就是我们生活的世界,这就是宇宙代谢。

       我仅作为其中一粒,在这个宁静的疗养院里记下这一切。


       金光瑶合上日记本,接过护士小姐递来的药。

       那些药总是有着明彩的外衣。吃下去红的,金光瑶觉得自己亲口吞下一轮红日;黄色的,是享用了一弯黄油煎过的月亮。

       然而药终归是药,外观再像糖果,内里仍是苦的。

       ——这可以用来解释金光瑶的病友薛洋刚住进来时,快乐地吃下晓医生给的“糖果”,之后他差一点就哭了。

       薛洋气鼓鼓地起发脾气:“我可是一点苦都不能吃的!”

       然而有些人是不可相信的,晓医生爱抚了薛洋的脑袋,薛姓病患就蹦起来把药吃了。

       扯远了。像往常一样,金光瑶吃完了药就去疗养院的小花园逛一逛。


       夏季的草木鲜润热情,眼前桃粉绡红玉绿山青,无一不欲燃烧,空气里鼓噪不可言明的蠢动。金光瑶的神经为他解读关于自然的更多内容,他坐在石凳上和它们攀谈起来。

       这座疗养院位于共和国最东部的城市,腥咸海风携带每一夜关于帆船的梦境徐徐过境。东方的太阳被海洋深情托举,又被其以无限慈悲容纳。昒昕是星光映入镜中,其后烂漫天光铺敷在深蓝海面上,那是天神的锦缎嫁衣。

       白日将熄,土地每一秒都在失去热量,像蒸发的泪水无力挽回。

       一整天,金光瑶都呆在他的花园里,他坐在石凳上,孟瑶坐在他身边,却多少和他保持着距离。

       “天要黑了,我们回去了。”金光瑶对身边的小男孩说。

       孟瑶没有回应他,甚至没有看他,这孩子仍然低着头。一会儿他慢慢用两只手臂撑住石凳,轻轻离开。他向病房走,金光瑶在他身后跟着。

       水凝固了,就是大理石的地面。床是冰湖中心的一架钢琴,孟瑶蹲在墙角一棵桃花树下,翻一本童话书,他好像正看到《夜莺与玫瑰》。

       在墙漆成湖绿色的病房里,金光瑶感到了安定。他觉得自己睡在一块碧色的山坡上,他作为一棵轻柔的草,微微低下脑袋,以全有风过境的礼节。

       他默默看着孟瑶,孟瑶是那棵树底下睡觉的男孩,也是那个望海的少年,不穿雨衣。

       大多数时候,金光瑶在山坡上看着这个孩子。

       孟瑶从来不笑,甚至没有和人说过几句话。他一直蹲在那儿看童话书,或者和金光瑶去花园, 一坐就是一整天。

       孟瑶这孩子不太喜欢和外界交流,也许是冷漠,也许是害怕,再说中肯些,应当是不信任。

       薛洋也看不见孟瑶,但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是,薛洋相信孟瑶的存在。有一回他顺着金光瑶指的方向对着墙角的空气一通乱摸,他当然没有能够碰到孟瑶。金光瑶看见小男孩把自己缩得小小的,塞在墙角里。孟瑶对薛洋投以关爱精神病人的眼神,然后再不理他了。

       这是金光瑶意料中的事情,他笑起来。


       骤雨就在这时以天河决堤的势不可当把金光瑶冲走,他在窒息中按住自己的胸口。

       惊雷顿响,金光瑶所处的世界是一只岌岌可危的小屋子。在暴风雨中,它倾颓,它被撕碎。阳台上晒着的白色和蓝色衬衣、墙上挂钟、黑色蝴蝶,还有孟瑶的童话书,都被卷入风暴,它们在气旋中疯狂扭动,像穿上《安徒生童话》中的红舞鞋,而金光瑶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风吹着咔嚓作响的疯人院铜栏是他生了绿锈的肋骨。

       金光瑶痛苦地呼唤:“孟瑶……去把窗户关上,去……”

       那个孩子在一片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安静中抬起头来,他哀伤如寒潭的双眼中,露出深深的悲悯。孟瑶就这样注视着他,不言语,亦没有动作。

       ——但窗子却关上了。

       金光瑶在被褥里蜷缩如受惊的幼猫,他因汗水而确像被雨淋透了。

       风暴终于随着窗户的关闭而结束。衬衣挂钟与蝴蝶像水汽般被蒸发了,但孟瑶的童话书显然被撕碎,被扯落的那张纸在空中飘荡,它的确是《夜莺与玫瑰》那一页:

       痛得越来越厉害,歌声也越来越激烈,是因为歌唱着由死亡完成的爱情,歌唱着在坟墓中也不朽的爱情。



·“永恒,刹那,刹那,永恒。等你,在雨中。”

       蓝曦臣是捧着一盆牡丹花进来的。外面下了很大的雨。

       他完全记得金光瑶的喜好,尽管已经过去了十年。是的,十年。

       有什么可以佐证岁月的真实呢?

       也许是那些使人极力避免触碰的回忆,想起就要抬袖抹泪,顾盼凝噎。

       十年了,蓝曦臣看着他病床上颤抖的故人。

       有什么可以佐证他的真实呢?

       星空、大地。

       还有花。


       “阿瑶,不要害怕,二哥来看你了。”蓝曦臣把花盆放在墙角,又为金光瑶关上窗户。他坐在他的床沿,红着眼圈儿,只温柔地朝金光瑶笑。

       只是看见他,就足以让蓝曦臣漾起的笑涡里含着泪水。

       金光瑶涣散的瞳孔渐渐收拢,身体像风过去后树叶的翕动逐渐止息。他通红的眼睛映得自己更加苍白、单薄,他的惊惶尚未敛尽,愣愣地盯着蓝曦臣看。

       蓝曦臣一阵侵入肌骨的酸楚。他欲伸手去为金光瑶撩开额前汗水所湿的碎发,而那个放在十年前毫不唐突的动作现在看来却有些不自然,蓝曦臣好像也意识到了这点。他那双半空中轻颤的、失落的手被一层岁月筑成的透明屏障弹了回来。

       他勉强又笑了一下,然后不再多说什么。


       对于金光瑶来说,时间停止了一秒,而后彻底紊乱了。

       挂钟的指针开始倒转,金光瑶看见世界首先是一个物质密度无限大、弯曲时空无限、熵值无限趋近于0的奇点,其猛然喷射出全世界所有色彩的总和,像七彩的岩浆把金光瑶托举起来;在他的花园中,花与叶每秒钟七次交替,雨、雪、风、霜不过是天神洒下一杯四季酿造的酒;黑夜孤寂,白昼如焚;海鸥与船帆一同乘坐红蓝宝石粉末揉成的彩云,抵达大航海时代的里斯本;金光瑶的眼前突然一片灰色,然而光开始聚拢,它们透过蓝曦臣完成色散——世界得救了。

       “你是二哥。”金光瑶好像要再确认一遍,他伸出手,用食指和中指指腹摩挲蓝曦臣的脸,他的手很快被蓝曦臣握住了。

       金光瑶的指尖感觉到了这个人的泪水。

       “是我,阿瑶,蓝曦臣,你的二哥。我终于找到你了,我找了很久……阿瑶,你是不想见到我吗?你躲着我,你……”蓝曦臣突然有些激动,他常年的古井无波在金光瑶面前不能维系一刻。

       黑夜的雨啊,鞭打沉默的土地。泥土中,大地灵魂慈悲地包容过往或残暴或乖戾。风是捎走了泥泞,风是衔来数瓣白牡丹。

       金光瑶摇了摇头。他又说:“你长大了好多。”用一种长辈关怀后生的口吻。

       蓝曦臣轻轻执起他的手,放在唇边印了一吻,“可阿瑶还是一个小朋友。你……”他的眼睛突然带着深深的感伤:“你是在恨我吗?你恨我——”

       金光瑶打断他:“不说这些,好吗?”他就这样笑笑,“如果你是来道歉的,那么不必了。我想你也没有错。”

       蓝曦臣嘴唇开合,欲言又止。

       “听我说,你没有错。你只是做了你认为对的事,你在权衡过后选择了对你而言更重要的,放弃了那个不那么重要的。那么——当然,我也没有错。”金光瑶露出了与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一样的笑容。孤绝,带着苦痛烧成灰烬的安静。

       “——我只是输了,但不能说我错了。知道吗?蓝曦臣,我输了,但我没错。”

       蓝曦臣怔在床沿,他低下头去,“好。”

       他可以理解金光瑶拒不认错,但永远不可能认可。

        “但我没有放弃你,阿瑶。你也不是那个‘没那么重要的’。”蓝曦臣的声音很轻,“我很想你,一直。头三年我的生日愿望都是求你回来,后来我只想要你平安就别无所求了。关于你的一切都消失了,什么都没有留下。可是分明,好像昨天我们才交换尝了彼此选的酸奶口味。你给我买的那种牙膏,到今天我仍然用它这一款。还有每天早上的速冻小馄饨,好多好多年,我一盒一盒往冰箱里塞。金光瑶,你说,如果我一直忘不掉你,我该不该来找你?“蓝曦臣几乎是哽咽了。

       金光瑶把抽回的手放进被褥,那上面仍然有着水渍。他心想,他哭了。他是在哭呀,二哥,他的二哥,什么时候这样哭过呢?

       金光瑶听见白鸽扑扇着羽翅飞过教堂钟楼,它们长久地盘桓在金光瑶耳际。他又想起了《夜莺与玫瑰》,以至于不能听见蓝曦臣说话。

       “孟瑶,你把那页书收好了,不要弄丢。”金光瑶朝角落里的桃树下说道,当他看见那盆金星雪浪白牡丹时,怔住了。

       蓝曦臣转身去看墙角——除了他带来的花,什么都没有。

       他很快反应过来,他以为的——金光瑶为了躲着他而长期呆在疗养院,这是错误的。事实上是,金光瑶生病了,而且有些严重。

       阿瑶病了。蓝曦臣心底默默咀嚼这四个字。

       他沉积十年的歉疚与思念在那一刻像一场雪崩,以摧枯拉朽之势将他带离金光瑶的小花园,当他终于回神,他们之间早已青山万里一孤舟。

       时间是沉寂雪原,守望者的呼唤声投入风中,万劫不复。


Free Talk:

1、花园意象分别代表现实中疗养院小花园和金光瑶的精神世界。

2、金光瑶的病人视角让他分不清现实和自己的诗化幻想,这时大家可以借助蓝涣视角了解客观世界,比如说蓝涣看不见孟瑶,即他只是金光瑶的臆想了。

3、关于《夜莺与玫瑰》的象征、孟瑶的象征、标题含义,会在(中)和(下)中说明。

4、阅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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